沒想到沈澱了老半天,
結果到最後有關印度的一串文章,
(好吧,至少我是這麼希望的)
最後居然是以這樣的月經題來起頭的。
例如實際一點的生活故事、心得,或是不太催淚的感想時,
有人會一直抱著類似的想法或態度來審視這一切。
事實上,我會覺得這是件可惜的事。
◇
或許得先解釋一下,
所謂的月經題標準題型大致如下,
簡單一點的像是:
「為什麼要到國外作志工呢?為什麼不留在國內作志工就好?」
「這兩者有什麼不一樣嗎?」、「是不是外國的月亮就比較圓?」
嚴重一點的甚至可能這麼問:
「自己的同胞受苦受難都救不完了,怎麼還會想要去幫助外國的人!?」
要回答這些問題,其實可以從很多角度來看,
可以想到的東西很多,
我只能試著由淺入深慢慢來講,也許有點雜亂,就請多多包涵。
◇
首先,也許有一點要先釐清的是,
當我試著跟我的朋友們說「這樣的經驗真的十分難得,一定要試試看」時,
我從未說過「我們一定要去國外當志工,志工就是要去國外當才好啦!」,
或是「第三世界人民超可憐,比任何一個國內同胞還可憐,快來幫助他們!」,
諸如此類的話。
事實上,當志工就是當志工,不會因為今天你當的是掃地志工,
就比課輔志工還是義診志工要矮上一截,
也不會因為今天你是到國外去當志工,不是留在國內,
而你的志工身份就顯得高尚一點。
所以若真是發心服務大眾,決定從事志工工作以造福人群的人,
這種月經題我想是根本不會出現在他腦海裡的。
因為他想的只是怎麼樣可以把自己能發揮的力量貢獻出來,或者是極大化,
什麼國內國外、掃地課輔與否,都不是關心的重點。
但當我說著「這樣的經驗十分難得」時,
其實我的重點的確是放在「國際」兩個字上,而不是「志工」本身的。
這又可以分為兩個角度來談了。
第一是「國際」。
我覺得這樣的經驗很好,是因為他是難得的,在海外的跨文化工作經驗,
平常在台灣,雖然我們自己的島內也有許多不同的文化,
也不是沒有機會去接觸,
但我想很難有機會是可以這麼簡單而深刻的體認到這件事情。
畢竟在台灣,很多東西看似不一樣,其實還是一樣的。
即使在偏僻的山上,我們還是可以看著一樣無趣的新聞節目,看著政治人物互毆,
還是可以隨時隨地在商店買到跟台北一樣的飲料,
可以開著熟悉的汽車走遍大街小巷,
可以隨時隨地聽到周遭的人們流暢的用中文與自己溝通。
只要還在本島,願意的話,半天之內可以試著從最南端跑到最北,
不管怎樣,還是要告訴學齡兒童要怎麼樣乖乖唸書才會有前途。
不管我們到了多偏遠的地方,其實我們還是生活在一樣的框框下。
這樣的經驗是由於我們身處在「國外」,在另外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框框下生活,
所以才顯得特別。
在那樣的框框下回頭看台灣,
才會發現許多以前自己沒體認到的東西,竟變得格外的清晰。
事實上我自己也曾經想過,
如果只是因為「國際」二字而讓這些經驗如此特別的話,
那是不是到國外自助旅行、到國外遊學也行呢?
我自己的答案是,當然也可以。
不過我還是覺得因為涉入當地文化的深度和角度都不同,
遊學或旅行不見得會有一樣的體驗。
(不過他們會有另外不一樣的體驗:))
我也曾自助旅行過,曾經六七天繞完整個北海道,也曾經光住在巴黎就住了三個禮拜,
光是在同一個地方住上長長一段時間,在那裡「生活」這件事本身,
你對於那個地方的感受,就已經會和只是停留短短四五天大相逕庭了。
我也不是剛到Bylakuppe就十分十分喜愛那邊的生活,
但在在我住的第一個禮拜、第二個禮拜、第三個禮拜後,
對於這片土地、這裡的人們每個禮拜都又會有另一層新的感受。
◇
從一方面來看,
所謂「志工」或者是「服務」兩個字,也是有可討論的空間的。
說實在的,在這次工作的五個禮拜裡,
除了偶爾想起以前待在漁服的事情時,會出現「漁村服務隊」五個字之外,
我的腦子裡從來沒有一次浮現過「志工」,或者是「服務」兩個字。
事實上我的確是完全不覺得自己這次出門是要當個「志工」,
或是要認真「服務」些什麼。
我只是單純的想著,
「啊,我們要到那裡去了,」
「也許有些什麼地方是我幫的上忙的吧,那我就試著幫幫看他們。」
沒有太多崇高的理想,也沒有什麼熱血的期待。
我也不太習慣(或者說是喜歡也行),
自己做的事被不停的加上所謂「志工」或「服務」的光環。
我覺得這兩個詞似乎已經被某程度的沽名釣譽化了,
口裡喊著「我要去服務」的人反而容易被看成是帶著某些不純淨的目的。
所以我不喜歡強調這一點,
我覺得單純的工作以及幫助別人,看到他們的笑容是種簡單的快樂。
事實上,我後來認識的幾位在當地作計畫,
或是試著推動什麼工作的NGO或非NGO的人們,
他們的嘴上也從來不掛著「我是來服務的」之類的話,
他們只是單純的貫徹著自己想作的事情而已。
也有人覺得服務就是服務,志工就是志工,
在台灣幫忙掃地整理社區也是志工,
為什麼要特地去國外掃地整理社區,這樣就會比較高尚嗎?
看著回國的「志工」們每個痛哭流涕的感想,
也許會有人問,如果去國外當志工最大的好處,
其實只是一種深度的自我救贖、自我發現之旅,
那何必談志工談得這麼好聽?
也許真的是這樣吧。
不過這也關乎到每個人對於所謂的「利他」看法不同。
有的人覺得「利他」就該是單純的利他,
不應該牽扯上半分自己的利益或是收穫。
所以服務就是要完全無私的付出,
所以掃地也是服務,幫忙倒垃圾也是服務,
你如果要當個志工又不想幫忙倒垃圾,你只不過是沽名釣譽之徒而已。
但也有的人覺得要「自利利他」,
要先讓自己成為一個足夠好的人,然後你才談得上能真正對人群做出一點貢獻。
如果自己都沒辦法好好的準備好、打點好自己,
你要怎麼談得上對人能有所幫助呢?
例如釋迦牟尼追求自己的超脫,是因為他想找出替世人解脫痛苦的方法,
而我總是覺得,一個自己身心都不夠成熟而柔軟的人,
要怎麼樣談的上當個可以負擔別人生死的醫生?
如果以第二種角度來看「利他」這件事情,
那麼其實所謂的國外志工,如果其中確實有部分是希望能給參與的人一些刺激和成長,
讓他們體認、學習到一些事情,
也許以後更能夠懂得怎麼樣去付出、去回饋這個世界
那麼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好。
所以這樣的旅行或許會有自我成長的成分在,
但這不是不該去作這件事的原因之一。
若是這樣的事情最後反而成了光明正大的「志工學習之旅」,
就真的有點本末倒置了。
◇
回到志工兩個字,
很多人一談起要到國外服務或是作志工,
第一個想起的就是要作些什麼事情,滿腔熱血的計畫這個計畫那個,
也有很多人會有一點反思,
覺得為什麼要作這個作那個,
覺得如果只是教教書、掃掃地,那為什麼不留在台灣作就好?
有機會即將出發的人會懷疑自己到底能作什麼、該作什麼,
還沒有機會出發的人則懷疑你們幹嘛大張旗鼓去作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其實我想說的是,
有些事情真的是如果你沒碰過,也許一輩子也沒辦法體認到的。
所以先去嘗試看看吧。
擔心太多會阻礙自己的腳步,
沒有建設性的懷疑和反思太多,
一樣讓自己失去了往前探索的機會。
◇
也許是因為我第一次接觸類似的事情就是到了很多人都沒想過要去的非洲,
所以我很清楚,這些事情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我也不想把他塑造的看起來很了不起的樣子。)
一聽到「去非洲」或是「去第三世界」,
很多人腦子裡立刻會浮現許多史懷哲之類的幻想,包括兩三年前出發前的我也不例外。
但其實真的進到那樣的生活裡面,
你才會發現,這些英雄式的幻想全都天真的有點好笑,
(突然想到有人很討厭「天真」這個詞XD,糟糕,不知不覺就用上了)
事實上自己會有的感受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如果有人抱持著類似的英雄幻想想要從事這些工作,
我會對他微笑一下,不知道該建議什麼。
如果有人樹立了這樣的英雄幻想招牌然後想要把他推倒,
我也只能對他微笑一下,然後不知道該說什麼:)
◇
啊,題外話,
也許還會有人覺得這樣的國外旅行是有錢人的玩意,
不過我覺得有些事就是這樣,
金錢這玩意本來就是很現實的東西,
也不是什麼階級不階級,有錢就可以出門去玩,沒錢就乖乖賺錢生活,
就是這麼簡單,有些事就是會有他的門檻存在。
(如果一個人窮到三餐不繼你還高聲向他提倡「無私的服務最重要!」,
不讓他快快去打工賺錢養活一家五口,那說實在也誇張了一點...)
不過志工這種東西的確是不需要藉由金錢來展現的,
透過服務、利益他人,施與受的人能得到的收穫也不是金錢能夠限制的。
有錢有有錢的玩法,沒錢有沒錢的作法,
我們可以開心的當個志工,
然後等到有錢或是有機會(像是這次我莫名其妙申請的補助)的時候,
我們可以去嘗試看看不一樣的事情。
也許他會改變你的人生,也許不會;
也許他會讓你更想留在國內服務人群,也許不會;
不過這依然是件值得一試的好事情。
◇
這次去的印度是個與台灣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除了秩序之獨特外,幅員之遼闊也是台灣望塵莫及。
在那裡住了五個禮拜後,
我徹底的體認到台灣的狹小和擁擠。
這樣的狹窄和擁擠不只是空間和時間上的,
更多是心靈和精神上的。
事實上我處在其中的時候也常常這麼嚷著。
但嚷歸嚷,真的是沒有跳出去看一次,不會發現原來這種感覺是如此的深刻。
不過我現在又跳回來了。
希望我不要輕易忘記了曾經有過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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